散文丨追寻一条河流的方向

小村东西走向,因为日光的关系,南山阴坡根下房屋很少,北山的阳坡根下聚集了很多房屋。这很正常,人也就像田野里的向日葵一样,尽最大的可能收集着阳光,把自己的笑脸冲向太阳。村庄的外面就是黑河,从北向南,像是时光,平稳而蜿蜒。我就出生在村中一个向阳的葵花里,有山有水有栗树,人说这应该是梦中的天堂,我就是一直在做梦,表情天真内心纯洁。

紧邻小村的是条公路,公路随着黑河的走向延伸,从大山里一直延伸到山外。河的对岸是一个宽阔的高台,高台上是一大片庄稼地,一年中,要反复过这个河许多次。收秋的时候,用秸杆和松木搭成一座小桥,上面再盖上一层土,人走在上面,随着脚步一颤一颤,有种别样的动感。秋季以外的日子,就是几块大河石整齐有序地摆在那里,不远不近一个,大人们走在上面倒,轻松自如,孩子们就得到一块大石头上再试老半天才敢蹦到另外的大石头上。河水很清,河底的青苔和小鱼清澈可见。黑河平缓的流淌,像一首跌入遥远的时空的歌谣。我喜欢在有阳光的日子,站在河边,感受河水的气息,我喜欢看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表情,沉静,闲适,像一个阳光蹲在墙根晒太阳的老人,我喜欢安静且沉稳的气质,静听着水声,思想沉静踏实,如同温暖的炕上,很容易地就能找到故乡梦的入口。

这里就是四楼沟,我不止一次在我的文字里提到过这里。这里的每棵栗子树,这里的每座房屋,这里每一个进进出出的乡亲,那个傻傻的大哥,甚至这里每一缕空气,都总会在不经意间闯进我的文字里,或者幸福,或者温暖,再或者有隐隐的疼痛。

就是在这个村庄里,就是在黑河的旁边,我捞鱼摸虾,洗澡划冰,马路随着河流弯曲着,路上的偶尔有汽车通过,掀起一溜尘土,缓慢或者急速散去。河的岸边,被悠长悠长的牛哞炊烟覆盖着,村庄成了一个在静谧时光中缓慢走着的老人。在我看来,道路和黑河一样,也是一条河流,那些上上下下的人流和日复一日的时光,就像是黑河中流动的水。河的两岸有树,茁壮而茂盛,举着一些鲜鲜的叶子,结了满树嫩嫩的鸟鸣。就是在这里,我把自己的童年当成了黑河中的一条鱼,自由快乐,无拘无束。

三年初中三年师范,当我从师范学校出来的时候,在老家村口一个猛子就沿从黑河向下,在栗树湾游进潵河,一口气游到潵河岸边上的汉儿庄中学里。校门口就是公路,不远处就是潵河。公路一直与河道相伴着,忽左忽右,像两条质地不同的血脉,遥相呼应着。潵河是一条河的名字,在八品叶岭的脚下发源,我看过那里,不过是一个细细的泉眼,只是在一路奔流中,汇集了所有的力量,才越来越大。潵河是专用的名词,早在上小学刚学会用字典的时候就查过这个字,专指潵河,还标了一个地名,叫潵河桥。那时候很自豪,老家的名字能上字典,这是一个何等自豪的事情。不过现在用这个字的人不多了,包括政府的名字都变成了洒河桥,这让人多少有些遗憾和别扭,总感觉缺少了一种纯正的味道。

在汉儿庄中学,这个离家二十三点六里的地方,我工作了十年。中学在村北,再向北就是古城汉马营的北城墙,城墙的已经看不到了,只剩下地基默默地站在那里,栉风沐雨,默不作声,淹没在绿色的庄稼之中。小村四周全是山,潵河从村南的带川门前流过,犹如一川洁白的白练,思绪沿着这条河流向上,我能听到上游村庄的信息,能看到村庄那些斑驳的墙倒映在黑河水中。

一直把那所学校当成我的一块责任田,就像老家父亲看护着他的那些庄稼一样,我每天也在我的这片实验田里转来转去。从南向北而来的公路上,远远就能看到那所学校,白色的教学楼像是村庄和众多庄稼举在头顶的一颗纯净的果实。我清楚这个比喻的分量,就像清楚那些黝黑面庞上饱含期待的目光。一排教学楼,几排平房,一个宽大的操场,这就是那所学校。就像那些农民离不土地和庄稼一样,每一天我都能听到我的责任田中,那些庄稼对我的呼唤。

记得我拿着一本散文集到学校报到的,那天的天气真好,老校长在全体会上介绍了我,其实不用过多介绍,从这个学校初中毕业到回来工作,只不过三年的时间。开完会后,我就进了属于我的那块田地。面对那些生机勃勃的庄稼,我运用上我所有的热情,用我手中的粉笔和红圆珠笔精心锄草施肥。在那段日子,我忽然间明白了一句话,生活真的是一本大书。打开这本书,随便翻开一页,我就能看到庄稼拔节时疯长的模样,能听到风吹过时庄稼最动听朗读。那段时间,我的那本散文集被放在了宿舍的角落里,落上了一层薄薄的尘。

在宿舍后的一棵大柳树上,挂着一段铁轨,一敲就咣咣地响,它和钟的作用是一样,算是异工同曲。在电铃不响或者考试的时候,这样的钟声就能派上用场,不紧不慢的节奏,比电铃悠扬悦耳得多,充满了磁性,让校园吸住阳光吸住花香和孩子的笑脸,汇成了一片琅琅书声。也就在这样悠扬或者急促的钟声里,我深入到属于我的那片庄稼们中间,察看他们的长势,更正他们的生长方向,然后就是加水施肥松土。那段日子被钟声悠扬着,舒缓着,我的生命也被那些庄稼用鲜亮着,青翠着,就这样我亲手把那一茬茬长势良好的庄稼送进高远的秋天,成熟,收获。

每到夏季,潵河就会涨水,午休的时候个别不听话的学生就会跑到河里去游泳。每天学校都有值班的老师,到潵河边上察看,就像察看田垄中有没有出了格儿的庄稼。或者带领学生们在潵河岸上上挖坑栽树,几年的功夫,那里就郁郁葱葱一片。夏季的潵河很美,每年学生毕业的时候,都会成群地来潵河岸边照相。岸边上有青青的草,鲜艳的花,还有朝气蓬勃的脸,最主要的每张照片上都能有潵河的身影,我告诉过他们,那条河是一条脐带,一头连着我们的父母,一头连着我们自己的身体。

在汉儿庄工作了十年后,我还是离开那座潵河岸上的学校。走的那天,我再一次敲响了那段铁轨,当悠扬的钟声响起来的时候,我已经跨过了潵河上的那座大桥。当我回头的时候,看到那座校园矗立在阳光下,耳边是潵河水流的响声和悠扬的那钟声,其实在我的耳朵里,那些声音都是大地内心的律动。

滦河是潵河的下游,迁西就在滦河的岸边,我沿着滦河的走向,来到迁西这座小城里栖息。小城的四周是山,站在高处看这座小城,红色的楼屋顶和深绿浅绿的植被很亲密地依偎着,再往北就是滦河,弯弯曲曲地流过,与县城水乳交融。我寻找过我的小屋,只看到层层的楼房和宽阔的广场,还有路上缓慢或者匆忙的人和车在走,西去或者东向,看不到我的住处,我的小屋隐在了时间深处。

滦河上有三座桥,站在滦河岸边,时光沉静而安详,风被清澈的流水过滤,飘散着纯净的湿润的气息,那一刻,我能感觉到河流在我的根部流淌,仿佛我也成了河里的一滴水,有着如水一样的清澈柔软。滦河这名字,在老家是叫“蓝河”的,大约是因为那些水呈现出蓝色的缘故吧,这个名字还是很贴切的。从地图上看滦河,像一株茁壮栗子树,根系茂密,枝叶发达,从承德开始,流经兴隆、迁西,一直出了迁安到了平原,最后流入渤海。这些散落在滦河两岸的土地被滦河曲折有致的根须抓住,凌乱中有了彼此的呼应与牵连。

滦河一路向东南流去。在它的身边,村庄零零落落地生长,滦河用它的清澈倒映着蓝天白云。道路也随着滦河弯曲着,与滦河遥想呼应,下沟的小伙上峪的姑娘,他们心生爱慕,身体躲躲闪闪地忽远忽近。

迁西是座小城,虽然在这片土地上有可以追溯到上古的红山文化,但是,时间在滦河上流过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,河水还是那么清澈,还是原始形态的水。迁西就这样被一条河流呵护着,就像油亮圆润的板栗,明亮裹着饱满,像块紫色的玉。迁西不是古色古香古韵,它是滦河砂石精细的沉淀,是板栗树精心的拥抱,是燕山敞开怀抱迎接来清新的风。看上去是那么地年轻活泼,有着时间无法更改的容颜。

滦河贯穿了燕山,环绕着迁西县城,弯曲的河道有着优美的弧度,像板栗树突起的虬枝,丰富着滦河水流的韵致。在这个小城里,我开始了我全新的事业,用文字种植着我的梦想。一直感觉,在这条河的岸边,文字就是以滦河水的形式存在,它灵敏着我的听觉,延伸着我的视线,冲刷着我的思想,也滋润着那些茂盛的板栗树。

千百年里,黑河汇入潵河,潵河又汇入滦河,滦河又汇入大海,这是一条永远不会改变的执著,在平缓或者急速的流动中,这是一种既定的秩序,不张扬,平缓而又坚定,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流向,向前流淌。我的脚步,也随着这河流一起,保持着一种相依相偎的致密,从黑河一路走下来,走过潵河,而后扎根在滦河边的县城里。

滦河一直沿着它的方向前流淌,迁西是不动的,所以我的脚步便也在这里停了下来,不再前行。在静静流淌的滦河边上,把自己变成一株板栗树吧,注视着小城,依偎着小城,静静地生长,柔柔地招摇,直到最后,一点一点幽幽地老去,回溯到黑河边上的村庄,在那里遥望一条河流的方向,微笑或静默……

原创精选丨散文

12、耙栗子12、耙栗子12、耙栗子

13、耙栗子

12、耙栗子

11、迁西人怎么吃板栗

10、牵挂两株老栗树

9、父子对手

8、4-58-,只要努力,一切皆有可能

7、栗子栗子是个贼

6、中秋,致全天下板栗人……

5、我在汉儿庄中学当老师的日子

4、讲台内外的瞬间

3、白露时节,举个栗子

2、生命的嫁接

1、一棵栗子树的高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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